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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故人,那些往事
你没有发现时间变得越来越快了吗?因为太快,我们的频率已经突破了上个世纪的生活节奏,所以一切都变形了。
前两天开车路过石佛营,在路边特地停留了几分钟,抽了根烟,站在保利小区门口的保安早换了,管家的微信也变了头像好像开始卖水果了。前几天,房产中介发信息给我说,哥,保利的房子已经跌到800了,你要不考虑下?同一时间,某银行AI客服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贷款。2018年的时候,我在保利住了两年,我和朋友说,那两年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用做,每天都有钱来。也是那两年,身边的朋友一波一波往家里涌,每天开party似的,酒柜里的酒永远不够喝。那会儿科比和坂本龙一都还没去世,世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。当时我的小说正在改电视剧,找我去开会,这事儿我不爱管,主要是耗神,有时候一群人在屋子里坐一天,抽两包烟,一个屁没聊出来。我不爱做编剧,因为没自由,不仅时间不自由,创作也不自由,很多人以为写小说和写剧本是一回事儿,实际上,毫不相关。
前两天,朋友来北京出差,我们喝了两杯,说现在的小说没人看,剧本也写不动了,剧组开不了机,短剧也快消耗差不多了,文娱行业已经不是寒冬,就是彻底入坟了。我说那怎么办?他说,没事,反正死不了,就赖活着吧。我知道很多人在网络上说是因为剧本不好,演员不好,内容不好,所以导致长剧没人看,我心里清楚,还真不是,当然内容不好咱可以找原因,但不好的东西太多了,买的人依旧一大把,偏偏把这个归结在影视电影上,不公平。这两年,我也明显感觉到吃力的是,越来越少人拥有机会,因为没有机会,所以诋毁就随之而来,这也是人之常情,我得不到,谁也都别好,所以慢慢在网络上形成了“踩踏事件”。我们这一代人,90后,从小到大,被传输的观念,就是团结,不管事情如何发展,不能搞内讧,站在世界的角度,我们国家自己人不能搞自己人,所以要多包容,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不一样了,特别是千禧一代非常注重个体性,人人都是独立的个体,所以谁也别赖谁,那种集体主义的思想随着经济和科技发展已经慢慢消磨掉了。所以有时候,我们不懂现在的年轻人,年轻人也不懂慢慢变成社会主体的另一波年轻人。
我是2016年来的北京,住在小房子里,每天趴在饭桌上写小说,那时候住四惠,一帮子写东西的人聚在那儿,下楼买个东西都能碰到,后来都成了现在的著名编剧导演诸如此类。当时我们还算互帮互助,一人得道,总归都是互相介绍,有一天我们才慢慢发现,北京这个流动的城市,其实谁也离不开谁。
18年的时候,我有两个特别好的摄影师朋友,后来陆续都离开了北京,一个去了广州,一个去了厦门,他们现在也都没有再做摄影师了,但是都在各自的生存地买了房,有时候我去当地出差,总要蹭一下他们房子。一说起来,就是,其他人都转行了,只有你居然还在写东西。我说是啊,不然呢,除了写东西,也干不好别的事情了。
——还有人看书吗?
——有吧,但不多,也正常,现在的人先得保住温饱,才能考虑精神,何况,从小到大,买书的向来是学生,上班族有几个买书的,但是我也不能总是给学生写书吧。
——看网络小说的人倒是挺多的,地铁上经常是,还有听书,要不然你就写点网络小说吧。
——也不是不行,但就以我这个每天两三千字的速度,也写不过那些人啊。
前两天在车上听鲁豫对朱天文的采访,听着听着,莫名伤感起来。朱天文说,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。是的,我们都知道,但是那个时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,其实我们心里并不清楚。2015年的某个早上,我可以因为一篇公众号接到一个购买版权的电话,2025年,我所熟知的影视公司分崩离析,新周刊在前两天发布了关键词“稳住”,这个词不是对一个人说的,也不是对一个行业说的,可能是对当下都处于崩溃边缘的所有年轻人说的。
2019年的长滩跨年,依旧是我看来最绚烂也最热闹的一次,我们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地闯进那个陌生的地方,看着零点海面上的烟花,和一群人在酒吧里跳舞唱歌,CC在那里摔断了手,我们一群人东奔西走给他找医生,结果岛上根本没有医院,那时候实在不行,准备包机回国,好在有个姑娘帮人接过骨,咔嚓一声,帮他复原,而后回国,世界大乱。2020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,那一年很多朋友离开了北京,也很多朋友转行。三里屯的年轻人依旧很多,但我们认识的却很少了,有时候搞不清楚大家是在什么样的契机下突然作出了转变的决定,微博变成了看瓜吃瓜的地方,其他的140字(虽然早已不是140个字的限制)都无人问津。
十几年过去了,《甄嬛传》依旧是最红的古装剧(之前是《还珠格格》),身边从二十多岁到快四十岁的人都依旧在反复背诵剧中的梗。好些朋友分手了,又恋爱,恋爱了又分手,有些人走远了,也没有准备再走回来。疫情刚结束的那一年,还有许多拥有壮志雄心的人,这一年也都偃旗息鼓了,AI还没有完全代替人类,却好像已经把人类彻底从工作中“解放”了。
S打电话给我,说他明显感觉到他的工作朝不保夕,如果他不考虑出路,明年可能就会裁员。
L解散了自己的公司,准备一个人单干,单干的主要原因,还是因为公司的闲人太多,已经不像前几年,一个实习生他都可以开8000一个月工资的年头了。
Y从做娱乐营销开始转行去做音乐,我其实也搞不太懂,现在还有多少人会真的在听新歌。
T关掉了美容院,卖掉了一套北京的房子,然后放到了杭州的某个项目里,我不清楚具体什么项目,他没有说,很神秘,但他说准备孤注一掷了。
K申请了香港的学校,从北京搬去了深圳租房,每天从深圳过关跨海过去,有时候我请他帮我从香港带一两本绝版书,他说,香港的书现在淘宝也可以买了。
F前两年做元宇宙,没做起来,这两年又开始疯狂搞AI,他说每天做梦都是在和AI对话,有时候已经分不清虚拟和现实。
H的乐队前两年解散了,做了两次开放麦,有一小波粉丝,筹划着去参加脱口秀大会,但是连初赛也没过。
W说这两年老梦见我,梦见在我保利的那个家,他说那几年真开心,每天喝醉了回家还能写几千字,现在一个字也写不出来。
我们的生活总归被某种力量崩坏了,以至于我们都说不出来,为什么今时今日变成了我们完全没有把握的样子。对生活把握不住,是二十多岁才该有的状态,我们已经三十多了,不该是这样才对。我的作家朋友Q说,你没有发现时间变得越来越快了吗?因为太快,我们的频率已经突破了上个世纪的生活节奏,所以一切都变形了。
前两天在研究生课上,一个00后的同学问我,能不能讲讲我当时工作的经历。2012年,我一个学化学的本科生,单枪匹马闯上海,在一家外企做生产管理,每天晚上回家几乎已经半夜,还要学语言,我说,我真的还算赶上了点时代红利的尾巴,靠能力还能完成某种跃迁,那时候我的同龄人,第一批进入社会的90后,好多媒体还会争相报道,将其作为一个醒目的标题,观察90后职场的业态,现在想起来,90后最初的那批人,最流行的一个词,就是“跳槽”,一个公司做一年,转而跑到工资更高的另一个公司,当时跳槽是比升职更流行的一种生活方式。00后的同学说,真好,我们现在别说找工作,就算不找工作,也不一定能啃得了老,连网红这个池子都有些饱和了,到底何去何从,真的无人可知。
现在的时间好像回到了我熟悉的那个90年代末,但在那个年代,成长在青春期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快乐的,前几天在梁鸿老师的课上,听到那些患有抑郁症的孩子的故事,不禁想,到底是哪一步开始出错,使得孩子走到了这样的地步。当我们说起朴树那张《我去2000年》的专辑,依稀记得当时繁盛的某种期待,媒体对生活兴盛的鼓吹,但实际上,只有跳过了那个时代回头去看,上世纪末的最后十年充斥的是无数工厂改制导致的下岗潮,我们的父辈苦不堪言,一时间纷纷开始寻找新的出路,当我们活到父辈年龄时,顿然又有了一种历史洪流轮回而至的感觉。
当然,庆幸中国依旧是一个和平稳健,没有战乱的国家,我不是刻意提及这句话的,一个稳定的环境可以提供的,就是更为冷静的思考,可以给够你时间去判别你所要走的路,如果当一切陷入混乱,人人自危,生活崩盘,不要说认知前途方向,就是对当下每一刻的存活都充满着恐惧。
前几天朋友的孩子出生了,我们纷纷送去祝贺,但随之而来的,也会为他养育孩子产生担忧,未来如何我们谁也不能确定,但唯一确定的,就是心态。随着社会节奏的加快,其实越来越考验的,就是人在这个环境中的心态,心态的波动将是世界的波动,这是真正的蝴蝶效应。
2018年,我和几个朋友坐在塞纳河上的游船里,两岸徐徐后退,看着落日余晖,那一刻美景让我至今难忘,次年,巴黎圣母院起火的消息便席卷网络,有一瞬间,你便得知,任何美景都可能会在瞬间消失。
过了今年,就是我在北京生活的第十年。十年,又是人生的一个新的阶段,而我还在写作,还做着一件老掉牙的手艺活儿,可能科技终有一天会席卷到我身上,那也是我无法估量的,但我很喜欢韩寒之前说过的一句话,一生热爱,回头太难。仅此一句,便是我当下心态最真实的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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